周鸣和众人脸色一变,立刻冲过去。文茵迅速翻开记录册,查找这孩子的档案:“病者十七,幼童,三日前发病,高热,呕吐,曾用‘方甲’(白虎汤意)一剂,热稍退,今晨复起高热,突发抽搐!”
公羊缓并未走远,闻声也折返回来,见此危急情况,立刻上前,沉声道:“快!放平!掐人中!取我针囊!此乃热极生风,邪陷厥阴!需急刺‘十宣’、‘人中’泻热开窍!” 他经验丰富,迅速判断为热入心包引动肝风。
周鸣也同时做出了判断,但他脑中瞬间闪过记录册里几个类似惊厥病例的转归数据:单纯针刺放血,对持续高热的惊厥控制效果有限,死亡率偏高!一个念头电光火石般闪现:物理降温!
“胥渠!取‘寒玉’(深井中汲出的冰冷鹅卵石)!包裹细麻布!置于患儿腋下、腹股沟!”周鸣疾声下令,同时看向公羊缓,“先生,请施针!吾以‘外敷寒引’之法,助先生泻其郁热!”
公羊缓一愣,外敷降温?此非医书所载!但此刻救人要紧,他无暇多想,银针已如闪电般刺入患儿十指尖端(十宣穴)和鼻下人中穴,挤出数滴黑血。同时,胥渠已将裹着布的冰冷鹅卵石按在了孩子滚烫的腋窝和大腿根部。
冰冷的刺激似乎让孩子剧烈的抽搐缓和了一丝。公羊缓凝神捻动银针,感受着针下的气机变化。周鸣则紧紧盯着孩子的体温变化,手指搭在孩子纤细的手腕上,感受着那狂乱奔涌的脉象(疾促而弦紧)。
时间仿佛凝固。妇人撕心裂肺的哭声,众人紧张的呼吸声交织在一起。突然,文茵惊喜地喊道:“汗!出汗了!”只见孩子滚烫的皮肤上,开始渗出细密的汗珠!紧咬的牙关也松开了,急促的呼吸逐渐平缓下来,虽然依旧高热,但可怕的抽搐终于停止了!
公羊缓缓缓收针,长长吁了口气,额角也渗出汗珠。他看着周鸣,眼神极其复杂。方才那冰冷的石头…竟似乎真能引热外泄?这完全颠覆了他的认知。
“此子热毒深重,郁闭难出。”周鸣看着暂时脱离危险的孩子,对公羊缓解释道,“先生针刺开窍泻热,功不可没。然其高热盘踞脏腑,犹如釜底沸汤,仅开盖(针刺放血)仍难速降。‘寒引’之法,如釜底抽薪,助其热从腠理(汗孔)外散。二者相合,方有此刻汗出热缓之效。”他用“釜底抽薪”的比喻,将物理降温辅助退热的原理传达出来。
公羊缓沉默地看着那几块被孩子体温焐热的石头,又看看墙上的“疫疠消长九畴图”,再回想刚才那千钧一发的配合。他一生笃信的经验和直觉,与眼前这冰冷记录和“奇技”带来的实际效果,在他心中激烈碰撞。最终,他没有再斥责,只是深深地看了周鸣一眼,那眼神里有困惑、有震动,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…动摇。他默默背起药箱,转身离去,背影显得格外萧索。
数日后,疫情逐渐平息。天工院“避瘟庐”内,大部分病人或康复离去,或不幸亡故。文茵正在整理最终的“疫疠录”总卷。一卷卷记录着符号、数字和简单文字的竹简被汇总。她在一块巨大的硝制羊皮上,绘制出最终的“消长九畴总图”。图表清晰地显示:在严格区分寒热证型、对症用药的前提下,死亡率被控制在了三成以下,远低于以往此类瘟疫动辄过半甚至更高的死亡比例!图表下方,还用小字记录了基于村民访谈得出的重要发现:发病者多集中在上河村下游,共用一处水塘洗涤污物;而上游取水饮用的村民,发病率显着偏低!一条用朱砂勾勒的醒目建议写在图侧:“瘟疠之起,多因秽浊。清洁水源,隔绝污物,乃防疫之本!”
正当文茵为这份凝结了数据与生命的总结而感慨时,一个清朗的声音在门口响起:“好一幅‘瘟神现形图’!将无形疫鬼之踪迹,以符号数理勾勒于方寸之间,令人叹为观止!”
文茵抬头,只见一个约莫三十出头、身着朴素葛衣、双目炯炯有神的男子站在门口,正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墙上的图表。他身后跟着一个背药箱的童子。
“在下季咸,一介游方医者。”男子拱手,笑容温和,毫无公羊缓那种权威的压迫感,“途经此地,闻天工院周先生以‘数’解疫,心向往之,特来叨扰,望乞一见。” 他的目光扫过图表上的数据,眼中闪烁着纯粹求知的亮光,“先生此法,似在万千变化中,寻那‘病机’与‘药效’之‘常数’?不知可否赐教一二?”
这位自称季咸的游医,似乎嗅到了“杏林数脉”中蕴含的、超越时代的理性微光。
喜欢数学易圣:我在春秋当国师请大家收藏:(m.zuiaixs.net)数学易圣:我在春秋当国师醉爱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