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衍之所言玄数,可是此星位运行之规?”周鸣声音平和。
“正是!”公孙衍精神一振,“此乃天道显化…”
周鸣打断他,将矩尺平举,一角对准窗棂,一角指向地面:“衍可知,匠人造此屋舍,窗棂何以方正?梁柱何以垂直?凭目测?凭玄思?非也。”他手指敲了敲矩尺的直角,“凭此‘矩’!此矩之角,乃取平直之‘度’,乃定垂直之‘规’。无此‘矩’定其形下之度,纵知北辰周天之数,可能造此遮风避雨之室?”
他放下矩尺,又指向北斗:“知北辰之位,需观星、需记录、需推算,此亦是‘格’——格星象运行之迹,得其周行不殆之‘规’。此‘规’与匠人用‘矩’所得之‘规’,本质同一,皆源于天地万物运行之‘理’。非玄数生于天,而后万物效之;乃万物行其理,而后人察其‘度’、循其‘规’,方得以数算之、近其‘道’!”
周鸣走到案前,拿起写满《天工格物篇》的蔡侯纸:“吾所求,非否定玄思。然若离了匠人之矩、农夫之耒、观星者之记录,空谈河洛玄数、北辰大道,如同无源之水,无根之木,终将流入虚妄之海,或为神巫所用,或成清谈之资。格物致知,乃脚踏实地,自形下之器中,抽丝剥茧,寻觅那贯通天地的至理。此路虽艰,其理至真;此火虽微,其光可续。”
厅堂内一片寂静。公孙衍脸上的激动渐渐褪去,代之以复杂的沉思。他身后的年轻士子们,有的若有所悟,有的依旧茫然。公孙衍最终长叹一声,再次深深一揖:“先生之言,如暮鼓晨钟…衍…仍需再思。”他带着弟子默默离去,背影在陶丘的斜阳里显得有些落寞。周鸣知道,公孙衍或许终其一生都将沉浸于玄数的星空,但今夜矩尺与北辰的对比,至少在他心中投下了一丝理性的微光。
数日后,一个包裹严密的竹筒被悄然送至客舍,没有署名。打开,里面只有一枚淬炼得异常精纯、闪烁着幽蓝寒光的吴国箭镞——形制正是周鸣当年在姑苏设计的那种流线破风镞。随镞附着一张极小的素帛,上面以熟悉的、略显狂放的字迹写着:
“楚地阴冷,先生珍重。利器已成,饮血四方。申屠厉拜上。”
冰冷的箭镞躺在掌心,散发着杀戮的气息。没有忏悔,没有动摇,只有一种近乎炫耀的告知。申屠厉在楚国的权谋泥潭中,已如这箭镞般淬炼得冰冷锋利,一去不返。
周鸣默默将箭镞收起,与那卷记录着鬼谷生蛊惑言论的帛书放在一起。权谋派的堕落,玄理派的飘渺,如同迷雾,笼罩在智慧之光的周围。而他的路,注定是孤独的守火者之路。
夜色深沉,濮水无声。周鸣独坐案前,继续在《天工格物篇》上书写着关于水车转轴受力的分析,在《归藏真解》的玉版上刻下更复杂的加密纹路。窗外的星河浩瀚无垠,仿佛亘古不变的棋盘。他不再是急于落子的弈者,而是那棋盘边最沉静的观者,看星移斗转,看列国兴亡,看自己点燃的星火在迷雾中明灭,守护着那一点指向“真知”的、微渺却倔强的光芒。手中的笔与刀,是他唯一的武器,为不可知的未来,刻下穿越时间的密码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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