包裹被轻轻放在周鸣身前干燥的泥地上。玄衣使者解开系扣,露出里面的东西:
一匹折叠整齐的细葛布,颜色是温润的靛青色,质地均匀细腻,远非聚落粗麻可比。
一小袋约莫五六斤重的、颗粒饱满的粟米,金灿灿的,散发着粮食特有的醇香。
一件折叠好的玄色深衣,衣料明显比使者身上的更为厚实柔软,领口和袖缘隐约可见用深色丝线绣出的、极其简洁的几何回纹。
还有一个小小的、打磨光滑的漆木盒。
使者打开漆盒,里面是一小叠用细绳捆扎的、切得方正的肉脯,色泽红亮,油脂浸润,散发出诱人的咸香。以及一小块用油纸包裹的、洁白如雪的盐块!
这份“薄礼”,在聚落民众眼中,无异于天降横财!细葛布、精粟米、好衣裳、上等肉脯、雪白的盐!每一样都是他们终年劳碌也难以企及的珍宝!惊叹和羡慕的抽气声在人群中此起彼伏。
然而,周鸣的目光却并未在这些足以让聚落沸腾的财物上过多停留。他的视线掠过礼物,最终定格在玄衣使者那张毫无表情的脸上。“费邑大夫孟明子”、“座上宾”、“共参天人之道”——这些词句在他脑中迅速解析、关联。费邑,是附近数十里内最大的城邑,统治者为“大夫”孟明子(可能是某个中等贵族的家臣或小封主)。这次不再是“征召”,而是“延请”,是“座上宾”。姿态更高,但也意味着更深不可测的漩涡。
“何时?” 周鸣开口,声音沙哑却异常平静,没有受宠若惊,也没有畏惧退缩。
“车驾已备,先生若方便,即刻启程。” 使者回答得干脆利落,眼神锐利地观察着周鸣的反应。
聚落长老和老鹰脸色微变。即刻启程?连告别的时间都如此吝啬?长老嘴唇动了动,想说什么,但在使者那无形的威压下,终究化为一声无声的叹息。
周鸣沉默了片刻。大脑如同精密的天平,飞速权衡着变量:
机遇: 脱离底层泥淖。接触真正的知识(可能包括更完整的《易》文本)、技术、权力结构。获得研究所需的资源和相对安全的环境(至少在初期)。这是他理解这个时代、寻找自身位置的必经之路。
风险: 从聚落小池塘跃入贵族政治的深潭。成为他人博弈的棋子。失去有限的自由。之前的阴谋诡计在更高层面只会更隐蔽、更致命。孟明子的意图不明——是真心求才,还是豢养奇人异士以作点缀或工具?
现状: 留在聚落,名声已成双刃剑。鸮虽死,但嫉妒与猜忌的种子已埋下,下一次危机或许来自更强大的外部觊觎(如其他贵族)。且困守于此,终究是坐井观天,他的数学之思将如明珠蒙尘。
模型推演的结果清晰呈现:前进的风险系数虽高,但停滞或后退的毁灭概率更高!机遇与风险并存,但机遇的潜在价值远超风险成本。
“可。” 周鸣缓缓吐出一个字,声音不大,却带着千钧之重。
决定已下。他不再犹豫。他支撑着身体,在老陶的搀扶下艰难站起。他示意老陶将使者带来的衣物和那匹细葛布收好(这是必需品),粟米和肉脯则推回给聚落长老:“分…众人。” 聚落民众发出一阵难以置信的低呼,长老眼中也掠过一丝复杂。
他自己则俯身,从草堆深处摸出一个小小的、用破布仔细包裹的包袱。里面是他视若珍宝的几片刻满自创符号的骨片和木牍,那束仲留下的蓍草,以及那块温润的残玉。这是他全部的家当,也是他立足未来的根基。
他拖着伤腿,在老陶的搀扶下,一步步走向那辆等候的轺车。每一步都牵动着左腿的伤处,也牵动着聚落无数道复杂的目光。
“周君!” 一个带着哭腔的声音响起。仲从人群里冲了出来,少年脸上满是不舍和担忧。他跑到周鸣面前,手里紧紧攥着一样东西——正是长老上次赏给他的那块河磨玉片。他一把塞进周鸣手里,声音哽咽:“周君…保重!这玉…带着…平安!”
周鸣看着手中这块温润但普通的玉片,又看看仲通红的眼眶,心中微暖。他想了想,从怀中取出一片最光滑的骨片,上面刻着他简化后的八卦生成树状图。他将骨片放入仲的手中,指着上面的符号,用尽量清晰的语调说道:“看…变化…规律…在…其中。” 这是他能留下的,最珍贵的种子。
老陶佝偻着背,浑浊的眼中噙着泪,将一个洗刷干净的旧陶罐递过来,里面装着刚烧开的、还温热的清水。“周君…路上…喝…” 千言万语,只化作了这最朴实的关切。
周鸣接过陶罐,对老陶点了点头,又深深看了一眼聚落长老和老鹰。长老眼神复杂,最终只是郑重地拱了拱手。老鹰则微微颔首,鹰隼般的目光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。
玄衣使者已示意车夫将轺车后方的挡板放下。周鸣在老陶和仲的搀扶下,忍着剧痛,艰难地登上车厢。车厢内铺着干燥的蒲草,比窝棚的草堆舒适得多。他将装着骨片木牍的小包袱紧紧抱在怀中,如同抱着通往未来的钥匙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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