翌日清晨，天色微熹，空气中带着深秋特有的凉意和薄雾。
黎梦染换上了一身利落的玄色男式劲装，墨发高束，未戴多余饰物，只背了一个简单的行囊，轻装上阵。
她身后跟着同样一身干练打扮的明兰，以及另一个被挑选出来的护卫——沐风。
沐风是个面容冷峻、身形挺拔的年轻男子，眼神锐利，气息沉稳，是影宗暗部中的佼佼者，尤其擅长追踪侦查和北地事务。
能被选中随身护卫主子北上，他激动得几乎一夜未眠，此刻虽然面色沉静，但眼底深处却闪烁着兴奋与忠诚的光芒。这可是无数同僚羡慕不来的殊荣！
三人三骑，踏着晨露，来到了南宁王府门前。
远远地，便看到王府门口停着一辆看起来并不起眼、实则用料做工都极为讲究的宽敞马车。
而马车旁，顾泽远并未坐在车里，而是披着一件厚厚的狐裘大氅，坐在轮椅上，正静静地等待着。
秋日的晨雾尚未完全散去，沾染在他的发梢、眉睫和狐裘的风毛上，凝结成细小的水珠，让他整个人看起来像是晨雾中精心雕琢又易碎的琉璃美人。
他的脸色比往日更加苍白，嘴唇也缺乏血色，显然是在这寒凉的室外等了有一段时间了。
黎梦染勒住马，看着他那副样子，眉头当即就蹙了起来，心中莫名窜起一股火气。她利落地翻身下马，几步走到他面前，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责备：“天气这么凉，雾气又重，怎么不在马车里等？非要在这里吹风？”
顾泽远听到她的声音，抬起头，那双漂亮的眼眸瞬间亮了起来，仿佛注入了生机。他微微咳嗽了两声，声音有些虚弱，却带着毫不掩饰的依赖和委屈：“怕……怕你不来……咳咳……等在这里，才能第一时间看到你。”
他顿了顿，目光期待地望向黎梦染身后的骏马，又看向她，小心翼翼地问：“染染……路途遥远，骑马辛苦……你，同我一起坐马车，可好？”那眼神，仿佛她若拒绝，他立刻就能碎掉。
黎梦染看着他被冻得发白的指尖和那双写满期盼的眼睛，拒绝的话在嘴边转了一圈，最终还是无奈地咽了回去。真是拿这只病猫没办法！
她没好气地“嗯”了一声，上前一步，伸手扶住他的手臂，稍一用力，便将他从轮椅上搀扶起来，小心地送进了马车车厢。他的身体果然一片冰凉。
顾泽远的护卫见状，连忙上前将轮椅收好。
黎梦染对明兰和沐风吩咐道：“你们骑马跟在车旁。”随后，她也弯腰钻进了马车。
车厢内果然别有洞天。外面看着朴素，里面却极为宽敞舒适。
铺着厚实柔软的地毯，中间固定着一张小小的梨花木茶台，上面摆放着温热的参茶和几样精致的点心。一侧还设有一张铺着软垫的卧榻，可供人休息。
黎梦染打量了一圈，眉头微挑，语气带着点戏谑：“布置得倒是不错。看来我们的南宁王，很懂享乐之道。”
顾泽远见她进来，脸上立刻露出了满足的笑容。他裹紧了大氅，靠在柔软的垫子里，听到她的话，连忙解释道：“路途颠簸，我只是……怕身体受不住，才让人准备得周全些。”他顿了顿，又小声补充，“希望……染染也能坐得舒服点。”
他拿起一块看起来香甜软糯的桂花糕，递到黎梦染面前，眼神亮晶晶的：“染染，尝尝这个？还热着。”
黎梦染看了他一眼，接过糕点，咬了一口，甜而不腻，入口即化，确实不错。
顾泽远就坐在她对面，一眨不眨地看着她吃，仿佛看她吃东西就是世界上最令人开心的事情。
马车缓缓启动，行驶得十分平稳，几乎感觉不到颠簸。
车外，明兰和沐风骑着马，一左一右护卫在马车两侧。顾泽远的贴身护卫则坐在车辕上驾车。
起初有些沉默，很快，明兰便主动与那护卫搭话，语气随意：“兄弟，怎么称呼？王爷这马车驾得可真稳当。”
那护卫也是个机灵的，知道这是主子心上人身边的得力丫鬟，不敢怠慢，笑着回道：“姑娘叫我凌默就好。王爷特意吩咐了，路上务求平稳，不敢快了。”
沐风话不多，但也偶尔插上一两句，多是询问前方的路况和预计的行程。凌默也一一作答。
看似寻常的闲聊，实则暗藏机锋。明兰和沐风在不动声色地打探南宁王的身体状况、喜好忌讳，以及此行是否有需要特别注意的地方。
而凌默也在谨慎地回应，同时试图套取一些关于黎梦染喜好和习惯的信息，好回去向自家主子汇报。
两边都是人精，对话进行得滴水不漏，却又各自心照不宣地为自己的主子尽力打探着“敌情”。
车内，黎梦染吃完了点心，拍了拍手上的碎屑，看向对面那个依旧目不转睛看着自己的病美人。
顾泽远立刻坐直了些，轻声问：“还要吗？”
黎梦染摇摇头，忽然问道：“你的药，按时吃了吗？”
顾泽远微微一怔，随即眼底漫上真切的笑意：“吃了。染染给的药，我一定会按时吃。”他顿了顿，声音更轻了些，“染染……是在关心我吗？”
黎梦染瞥了他一眼，没承认也没否认，只是淡淡道：“你若病倒了，会很麻烦。”
顾泽远却像是得到了什么天大的肯定，苍白的脸上泛起愉悦的红晕，低低地咳嗽了两声，柔顺道：“嗯，我不会给染染添麻烦的。”
他乖顺地靠在软垫上，听着车外规律的马蹄声和隐约的交谈声，看着对面闭目养神的黎梦染，只觉得心中被一种前所未有的充盈和安宁填满。
只要能跟在她身边，去哪里都好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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