林晚的动作瞬间停住，屏住了呼吸，与他四目相对。
他的目光缓缓下移，落在她正拿着布条、停留在他颈边的手上，然后又抬起来，看向她的眼睛。那眼神里的迷茫逐渐褪去，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、复杂的情绪，像是疲惫，像是清醒后的窘迫，又像是一丝极淡的、难以捕捉的波动。
“……你……”他开口，声音沙哑得几乎听不见，像破旧的风箱。
林晚猛地回过神，像是被烫到一样迅速收回手，脸颊不受控制地泛起红晕，心跳如擂鼓。“你……你发烧了，我在帮你……降温。”她语无伦次地解释，眼神飘忽，不敢与他对视。
沈砚沉默地看着她泛红的脸颊和躲闪的眼神，又感受了一下额头上残留的一丝冰凉湿意和脖颈处的湿润，似乎明白了什么。他没有说话，只是极其缓慢地、尝试着想坐起来。
“你别动！”林晚连忙按住他没受伤的那边肩膀，语气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急切，“你需要休息！”
她的触碰让沈砚的身体再次僵硬了一下。他抬起眼，目光沉沉地看向她按在自己肩上的手。
林晚像是被他的目光灼伤，飞快地缩回手，脸颊更红了，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。
沈砚却没有再试图起身。他依言重新靠回墙壁，只是目光依旧没有从她脸上移开，那眼神太过深邃专注，让林晚浑身不自在。
“谢谢。”良久，他才极低地说了一句，声音依旧沙哑，却比刚才清晰了一点。
“……不用谢。”林晚低下头，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，“你感觉怎么样？”
“死不了。”他回答得很快，几乎是本能般的反应，语气带着一种惯有的、对伤痛的不在意。但说完，他似乎觉得有些不妥，停顿了一下，又补充了一句，“……好点了。”
这生硬的补充让气氛变得更加微妙。
阿阮小心翼翼地蹭过来，把手里的铁皮罐子递向沈砚，小声说：“哥哥，喝水。”
沈砚的目光转向阿阮，眼神瞬间柔和了许多。他伸出没有受伤的右手，想要接过罐子，但手指因为虚弱和高烧而不受控制地颤抖，差点没拿住。
林晚下意识地伸手托了一下罐底。
两人的手指不可避免地碰在了一起。
沈砚的手指猛地一颤，罐子里的水晃出来一些。林晚的心也跟着一颤，却没有松开手。
他抬起眼，再次看向她。晨光清晰地照进他的眼底，那里面不再是全然的冰冷和警惕，似乎有什么东西，正在高烧和脆弱带来的缝隙里，悄然融化。
他没有立刻抽回手，林晚也没有。
他们就那样僵持着，共同托着那个破旧的铁皮罐子，仿佛托着某种脆弱而珍贵的平衡。
车站外，风停了。荒原之上，朝阳终于完全跃出地平线，金红色的光芒汹涌而入，瞬间将整个破败的车站填满，也照亮了空气中那些飞舞的尘絮，以及两人之间那短暂、沉默、却仿佛凝固了晨光的微妙距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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