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三声敲门，如同冰水浇头，瞬间冻结了病房里所有微妙的暖意和脆弱袒露。
沈砚的眼神在千分之一秒内完成了从疲惫茫然到锋利警觉的切换，身体无声绷紧，像一张拉满的弓。林晚端着粥碗的手指骤然收紧，骨节泛白，但脸上的神情却迅速凝成一片平静无波的湖面，只有眼底深处掠过一丝锐利的寒光。
门把手转动的声音，在寂静中格外刺耳。
林晚几乎是瞬间做出了反应。她身体一侧，不着痕迹地将那碗半温的粥挡在身前，仿佛只是怕被撞到洒出来，同时脚步微移，半个身子巧妙地横在了病床和门口之间，形成一道不显眼的屏障。她的动作流畅自然，带着一种教师特有的、不容置疑的“维持秩序”的气场。
门开了。
进来的不是护士，也不是预想中带着例行公事表情的警察。
门口站着两个人。为首的是个穿着灰色夹克、面相普通的中年男人，眼神却像鹰隼般扫视着病房内部，带着审视和一种隐晦的压力。他身后半步，跟着一个穿着便装、神情略显紧绷的年轻警员，手看似随意地插在裤兜里。
是上次来过的那位赵警官和他的搭档。
“沈岩先生，林晚女士，打扰了。”赵警官脸上挂着公式化的笑容，目光却锐利地落在沈砚身上，又扫过站在床边的林晚，最后停留在她手里那碗还冒着微弱热气的粥上。“看来我们来的不是时候？林老师亲自照顾病号？”
他的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。
“赵警官。”林晚微微点头，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、带着点被打断的无奈和礼貌的微笑，“沈先生刚吃了点东西，精神好一些。你们请坐？”她示意了一下墙边的两张椅子，身体却没有移动分毫，依旧挡在病床前。
沈砚靠在床头，脸色苍白，眼神疲惫而平静，迎上赵警官审视的目光，微微颔首，算是打过招呼。他放在被单下的右手，指节却因用力而微微泛白。
“坐就不必了，例行公事，问几句话就走。”赵警官走进来，年轻警员紧随其后，顺手带上了病房门。咔哒一声轻响，隔绝了走廊的喧嚣，也让病房内的空气更加凝滞。
赵警官的目光再次落到林晚手中的粥碗上，带着点闲聊的意味：“林老师好手艺，这粥看着清淡，闻着香。沈先生有福气。” 这话看似家常，实则试探意味明显——他们在监控里是否看到了林晚喂粥的场景？那过于“亲密”的举动是否引起了怀疑？
林晚神色不变，将粥碗轻轻放在床头柜上，动作自然。“病人胃口差，医院食堂的吃腻了，随便煮点。赵警官见笑了。”她轻描淡写地带过，目光坦然地看着对方，“是案子有什么新进展了吗？还是关于沈先生遇袭的情况，需要补充？”
她主动将话题引向案件，姿态坦荡。
赵警官笑了笑，没直接回答，反而看向沈砚：“沈先生，伤口恢复得怎么样？医生怎么说？”
“死不了。”沈砚的声音沙哑低沉，带着重伤未愈的虚弱感，语气却透着一丝拒人千里的冷漠。他偏过头，咳嗽了两声，牵扯到肩伤，眉头紧紧蹙起，额角渗出一层细密的冷汗。这痛苦的反应真实而强烈，很好地掩盖了他眼神深处冰冷的警惕。
“沈先生注意身体。”赵警官似乎没在意他的态度，目光转向林晚，语气变得正式了一些，“林老师，我们今天来，主要是想再确认一下你发现沈先生那晚的具体情况。你说是在你家附近的巷子口，对吧？时间大约是晚上十一点半左右？”
“是的。”林晚点头，将那天晚上“发现”昏迷重伤的沈砚的经过，又清晰、简洁地复述了一遍，细节与之前的笔录完全一致，没有任何出入。她的叙述冷静、条理分明，带着教师特有的逻辑性。
“当时巷子里很安静吗？有没有听到什么异常的声响？比如打斗声、脚步声？”赵警官追问，眼神紧紧锁住林晚的脸，不放过任何一丝细微的表情变化。
林晚微微蹙眉，像是在努力回忆：“当时下着雨，雨声很大。巷子里很黑，我主要是被绊了一下才发现的沈先生…异常的声音？”她摇摇头，“雨声太吵了，没太注意。不过…”她顿了顿，露出一丝犹豫的神情，“好像…隐约听到远处有摩托车引擎声？方向…记不太清了，可能是错觉吧。”
“摩托车？”赵警官眼神一凝，立刻追问，“什么样的声音？排气管很响的那种？还是普通的？”
“普通的吧，就是那种…‘嗡’的一声过去，很快。”林晚描述得有些模糊，带着不确定，“雨太大，也可能是我听错了。”
赵警官和年轻警员交换了一个眼神。年轻警员快速在记录本上记着什么。
“林老师，”赵警官的目光再次变得锐利，“你和沈先生之前…认识吗？或者，在什么场合有过交集？” 这才是核心问题。他们查不到任何沈岩（古董修复师）和林晚（高中教师）在案发前的直接关联，这太可疑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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