林大明坐在院门外,抽着烟,火星明明灭灭,映着他眼角的皱纹。
秋风卷着槐叶落在脚边,他用脚尖碾着叶片,嘴里念念有词:“当年要不是常山和胡琪帮忙,这个房也不知道盖到什么时候……”
安然端着簸箕从院里出来,听见这话,叹了口气:“又念叨你那俩兄弟了?”
她把晒好的豆角往竹篮里装,“胡琪去上海都五年了,常山也在北京抱孙子了,哪还能说回就回?”
林大明神色暗淡下来:现在倒好,人闲下来了,想喝顿酒都凑不齐人了。”
这话恰好被进门的林晓听见。
她抱着孩子站在门坎外,看着父亲佝偻的背影,突然想起小时候,胡琪叔总往她兜里塞水果糖,常山叔一有好吃的就会送过来。
那些藏在记忆里的笑声,怎么能忘记?
“爸,”林晓抱着孩子走过去,小家伙在她怀里咂着嘴。
“胡琪叔家的小虎哥,是不是在上海开了家装修公司?”她记得去年家庭聚会上,林平提过一嘴。
林大明抬头时,眼里的光亮了些:“是啊,那小子有出息,就是太忙,去年他爸说要回来,一忙又是一年。”
“常山叔的闺女,是不是嫁在武汉?”
林晓继续问,手指轻轻拍着怀里的孩子。
安然眼睛一亮:“你想干啥?”
林晓笑了,阳光落在她鬓角的碎发上:“我想让胡琪叔和常山叔回来,跟我爸喝顿酒。”
说干就干。
林晓当天就给上海的小虎打了电话。电话那头的小虎嗓门洪亮,像极了胡琪。
“晓姐,我爸天天念叨林叔,说做梦都想回林家沟喝口井水!就是我妈腿不好,怕长途坐车受罪。”
“这点你别担心,”林晓看了眼旁边的林平。
“你太忙,不行我就让我让平子开面包车去接,全程走高速,车里铺厚褥子,保证舒舒服服的。”
她顿了顿,“就说……我爸病了,想老朋友了。”
挂了电话,林平皱着眉:“姐,这不太好吧?万一叔着急怎么办?”
“咱爸是没大病,”林晓摸着孩子的脸蛋,“但想兄弟想成这样,也算心病吧?”
说服北京的常山就顺利多了。他闺女听说要接父亲回林家沟,在电话里直抹眼泪。
“我爸天天对着老照片发呆,说想林叔那口自酿的米酒。就是怕给你们添麻烦……”
“啥麻烦不麻烦的,”林晓笑着说,“我妈正腌着腊肉呢,说要给常山叔下酒。”
出发接人的前一天,林大明起得格外早。
天还没亮就蹲在灶台前,帮安然烧火,烟袋锅往灶台上一磕,火星溅在柴草里,腾起小小的火苗。
“今天的玉米糊糊得熬稠点,”他瓮声瓮气地说,“胡琪爱吃带渣的。”
安然笑着拍他一下:“人还没到呢,就开始偏心了?”她往锅里撒了把豆子,“常山爱吃甜的,我多加了把糖。”
林平的面包车刚驶出林家沟,林大明就开始在院里转悠。
把落满灰的八仙桌擦了三遍,又翻出压在箱底的老瓷碗,说“这碗盛酒香”。
第三天傍晚,面包车终于停在了门口。
胡琪第一个下来,背有点驼,头发白了大半,却还是当年那副笑模样,看见林大明就张开胳膊:“林哥!我可算回来了!”
两人抱在一起,胡琪的拐杖“哐当”掉在地上,林大明拍着他的背,手劲大得像要把这五年的念想都拍出来。
“你个家伙,”林大明的声音发颤,“还知道回来!”
常山被女儿扶着下来,腰比以前弯了,却执意要自己走。
他走到林大明面前,从兜里掏出个布包,打开一看,是包茶叶:“这是北京的茉莉花茶,你当年总说,想尝尝城里的味儿。”
林大明捏着茶叶,指腹蹭着粗糙的纸包,突然红了眼眶。
晚饭摆在葡萄架下,八仙桌上的菜堆得冒尖:炖腊肉泛着油光,炸花生米撒着盐粒,还有盘凉拌黄瓜,是从菜园里刚摘的,带着水珠。
林大明往胡琪碗里倒米酒,酒液在老瓷碗里晃,像晃动的时光。
“还记得不?”胡琪抿了口酒,咂咂嘴,“那年咱仨上晚班,下班了喝了点酒驱寒,你晕乎乎的掉进冰窟窿,是我跟常山把你捞上来的,你冻得直哆嗦,还惦记着兜里的窝窝头,说要给晓丫头留着。”
常山笑着接话:“后来你非请我们喝米酒,结果三人都喝醉了,班也没上,还被全厂通报批评。”
林大明的酒洒了些在桌上:“咋不记得?”
他给两人夹菜,“多吃点,你嫂子的手艺,比城里饭馆强。”
“说真的,”胡琪望着院里的老槐树,“在上海住楼里,憋屈得慌。还是咱林家沟好,能听见鸡叫,能闻见土腥气。”
他摸了摸树干,“这树都这么粗了,当年咱仨在这儿埋的酒坛子,不知道还在不在。”
这话提醒了林大明。他起身往柴房走,抱出个陶坛子,封泥上长着层绿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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