林丽把最后一本琴谱放进背包时,张凯正蹲在养老院的花池边,给新栽的月季浇水。
晨光顺着他的发梢淌下来,在泥土上洇出小小的光斑,像撒了把碎金。
“真不办婚礼?”
他直起身,手里的水壶晃了晃,水珠落在花瓣上,滚成颗颗水晶。
林丽系背包带的手顿了顿,指尖划过磨得发亮的金属扣。
这是十年前在深圳买的背包,陪她搬过三次家,装过无数份方案,如今里面躺着的,是两张去西北的火车票,和张凯手绘的旅行地图。
“不办了,”她抬头时,阳光正好落在眼底。
“就我们俩,走走停停,挺好。”
消息传到林家沟时,林大明正在给菜园搭篱笆。
安然举着手机追出来,嗓门比灶台上的风箱还响:“你听见没?丽丫头说不办婚礼!就俩人瞎跑!”
她把手机往老头手里塞。
“你跟她说说,哪有结婚不办酒的?亲戚们都等着喝喜酒呢!”
林大明的手在手机屏幕上悬了半天,烟头一扔。
“这丫头,净瞎折腾。”他的眉头拧成个疙瘩。
“当年晓结婚,虽说条件艰苦,我也请了好几桌客,风风光光的。
她倒好,跑那么远,谁知道是不是真结婚了?”
崔英端着刚蒸的糖糕走过来,蒸笼里的热气裹着甜香,在晨光里缠成团。
“哥,你消消气,”她往安然手里塞了块糖糕。
“丽丫头有自己的主意!”
傍晚的葡萄架下,林晓正给孩子喂奶,听林平说了这事,突然笑了。
“爸就是老思想。”她把孩子递给褚果。
“老二在宛城办满月酒,他还说‘哪有不在老家办的’,结果来了一看,不也挺高兴?”
她摸出手机,“我跟丽丫头打个电话,你们别瞎操心。”
林丽接到电话时,正和张凯在宛城的夜市瞎转。
“爸是不是不高兴了?”林丽的声音透过电流传过来,带着点小心翼翼。
林晓靠在门框上,声音软得像棉花:“他就是觉得,嫁闺女这么大的事,得让亲戚们都知道,替你高兴。”
她顿了顿。
“但你要是真不想办,姐帮你劝他。
当年我在深圳打拼,他也说‘女孩子家跑那么远干啥’,后来不也接受了?”
挂了电话,林丽望着夜市的灯火,突然想起那些年对父亲的抱怨。
那时她不懂,总觉得自己就是个可有可无的人。
可父亲的爱从来不在嘴上,在那些笨拙的、藏不住的牵挂里。
张凯见林丽难过,接口说道:“要不……咱回去办一场?”他的声音有点闷,“别让叔叔阿姨不高兴。”
林丽握住他的手。
“不是不想办。”
她望着远处的星星。
“就是觉得,婚礼太吵了。我想跟你安安静静的,看看沙漠的月亮,听听草原的风,就咱俩人,说说话。”
她想起在深圳参加过的那些婚礼,司仪的荤段子,宾客的劝酒声,总觉得像场热闹的戏,散了就空了。
第二天一早,林晓带着孩子刚起床。就看到母亲正坐在灶台前抹眼泪,锅台上的鸡蛋煮得裂开了缝,蛋白流在灶面上,像摊没擦干净的泪。
“妈,您这是干啥?”
林晓从锅里捞出个鸡蛋,在凉水碗里转了转,“丽丫头不是不懂事,她就是觉得,俩人心齐比啥都强。”
林大明蹲在门槛上,烟头的火星明明灭灭,映着他眼角的皱纹。
“我不是要讲排场,”他的声音有点哑。
“我是怕她受委屈。张凯那小子是不错,但结婚这么大的事,连件红衣裳都不穿,连杯喜酒都不请,将来要是闹别扭,人家说‘当初就没正经娶’,她咋办?”
这番话让林晓愣了愣。她想起自己结婚时,林大明非要给她陪嫁两床棉被,说“棉花得自己弹的,才暖乎”。
想起褚果第一次上门,他灌了人家三瓶白酒,说“能喝才是实在人”。
原来父亲的固执里,藏着这么多怕女儿受委屈的小心思。
“爸,您放心,”林晓往他手里塞了个剥好的鸡蛋。
“张凯不是那号人。上次丽丫头感冒,他在医院守了三天,给我们打视频时,眼里的红血丝比兔子还重。”
她指着墙上的照片,那是张凯帮养老院修屋顶的样子,白衬衫被汗浸得透湿,却笑得露出白牙,“他对丽丫头的心实在。”
安然突然插嘴:“那也得让亲戚们知道啊!你二婶昨天还问我,丽丫头啥时候办事,我说快了,这要是不办,我脸往哪搁?”
“那就办场简单的,”林晓笑着拍板。
“在养老院摆两桌,就请家里人和老人们吃顿饭,不收礼,不闹酒,就图个热闹。
然后他们再出去旅游,这不就两全其美了?”
林大明没说话,算是默许了。
西城养老院的小食堂被红绸布装点得喜气洋洋。
崔英带来了自己蒸的喜糕,红糖发面里夹着红枣,甜得能粘住牙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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