刘绰心中暗暗叹息。
郭銛与顾若兰那段无疾而终的感情,她是知道的。
当年少年意气,两情相悦,却终究敌不过门第之见。
升平公主眼高于顶,瞧不上并非顶级门阀的顾家。
顾若兰嫁人后,郭銛从此心灰意冷,搬离了公主府,住到叔父郭曙这里,终日借酒浇愁,婚事也一拖再拖,成了长安城里一桩着名的“情痴”轶事。
就连升平公主也没想到,自己的儿子对顾若兰居然用情至此。
如今,唯一能让他暂且栖身、躲避母亲逼婚的叔父也去了,他最后的避风港,塌了。
吊唁仪式按部就班地进行着。
然而,就在仪式接近尾声,宾客们准备稍作休息时,一阵并不算高,却异常清晰的争执声,打破了灵堂应有的肃静。
声音的来源,正是升平公主与郭銛。
“銛儿,丧仪已毕,你随我回公主府去。”升平公主看着儿子那副颓唐的样子,眉头紧锁,既有心痛,更有恨铁不成钢的恼怒。
郭銛跪在原地,没有动,只是低低地说:“母亲,叔父新丧,孩儿想留在祁国公府,为叔父守孝。”
“守孝?”升平公主的声音拔高了一些,带着尖锐,“守孝之事自有锷儿这个嗣子承担!你是我的儿子,常年住在叔父府上像什么样子?你也到了该成家立业的年纪,整日这般消沉,如何对得起列祖列宗?跟我回去……”
“母亲!”郭銛猛地抬起头,眼中布满了血丝,“我说了,我要为叔父守孝!三年之内,不谈婚嫁!”
吃瓜是人类的本性。不少尚未离开的宾客都停下了脚步,或明或暗地看了过来。
“你……”升平公主被他当众顶撞,脸上顿时挂不住了,她何曾受过这等忤逆?她强压着怒火,压低声音道:“郭銛!休要胡闹!历来都是九个月,哪有为叔父守孝三年的道理?”
“叔父待我如子,怎就不能了?”郭銛眼圈泛红,倔强道,“母亲眼中,除了门第、权势、联姻,可曾真正在乎过儿子想要什么?若兰的事,您逼我!如今叔父刚走,您又要逼我!难道在您心里,儿子的意愿,就一文不值吗?”
“放肆!”升平公主彻底被激怒了,也顾不得场合,指着郭銛厉声道,“你这个逆子!竟敢如此跟母亲说话!为了那个小门小户的女子,你还要忤逆我到几时?我让你回去,你就得回去!我让你娶妻,你就得娶妻!由不得你任性!”
“我偏不!”郭銛梗着脖子,泪水终于滑落,混合着多日来的悲伤与愤懑,“我就在祁国公府守孝!哪里也不去!谁也别想逼我!”
母子二人当着众多吊唁宾客的面,激烈地争吵起来。
宾客们面面相觑,窃窃私语声开始蔓延。
有人同情郭銛,觉得升平公主太过专横;也有人觉得郭銛不识大体,在叔父的葬礼上如此顶撞母亲,实属不孝。
裴氏在一旁看得焦急,想劝又不知该如何开口。
郭锷更是尴尬无比,上前试图缓和:“叔母,銛弟也是一片孝心,不如……”
“你闭嘴!”升平公主正在气头上,连侄子的面子也不给,“我管教自己的儿子,轮不到别人插嘴!”
刘绰与李德裕站在人群外围,将这一幕尽收眼底。
她看着郭銛那痛苦而执拗的身影,仿佛看到了世间无数被门第、礼教、父母之命所束缚的男女。
顾若兰已觅得良缘,开始了新的生活,而郭銛却始终困在原地,画地为牢。
最终,这场争执以郭銛重重磕了几个头,然后一言不发,踉跄着冲出灵堂而暂告一段落。
升平公主气得脸色铁青,在众人的劝慰和异样的目光中,勉强维持着公主的仪态,但眼底的怒火与挫败,却清晰可见。
在这皇亲国戚、高门大族的光鲜背后,又有多少无奈与心酸?
“怎么了?”见妻子有些失神,李德裕问。
刘绰深吸了一口气,叹道:“幸亏韦家今天来吊唁的不是若兰和韦七!”
李德裕握紧了她的手,轻声道:“不是谁都有我这般运气的!要是娶不到你,我也不知道自己会不会比四郎强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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