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声笙，你是意义，是父母的意义，是曹然的意义，也会是我的。”
徐声笙抬手遮挡住眼眸，开口软软的，带着哭腔，“哎呀，安瑭你真的，我哭死，现在我的妆真的要哭花了，等一下怎么出去？”
何安瑭注意到了屏风后面走动的人影，她含着浅浅的笑给徐声笙擦脸上的泪水，“有人会接你出去的，风风光光。”
不一会儿，曹然走进来，他和何安瑭从来没有过多的交流，全是靠着徐声笙当中间人。
只不过，有时他和她一个对视，曹然就觉得何安瑭看清了他，凌厉又隐匿的威势。
曹然和何安瑭错开眼神，他弯腰将徐声笙抱起，徐声笙娇憨着将脸埋进曹然的怀里，“我要把脸藏起来，妆都哭花了。”
曹然依着她，而后将人抱走。
宴会还在继续。
外面觥筹交错，舞台上有一个接一个的表演，舞台下人们庆贺佳事美成。
唯有屏风隔绝的雅室内，显得寂静。一桌满满当当的菜肴，散发着诱人的热气和香味，何安瑭却迟迟没有动菜，而是给自己斟了一杯接一杯的酒。
她的工作难免应酬，酒量也慢慢提起来了，不说千杯不醉，但是面对各种酒局称得上游刃有余。
今天她也是敞开了喝，跟喝白水一样。
不知道是什么落进了酒水里，苦涩的咸味在她的唇侧蔓延开，像是水银缓缓地注进她的胸腔，滴蚀褪色，锈迹斑斑。
渡人不渡己。
似乎何安瑭身边的每一个都在劝她和江宁棣断个干干净净，但是入局者才知其艰难，
那一次，她从玻利维亚回来，当晚去到何宅吃宴饭，何扶青又旁敲侧击地问起她和江宁棣的事情。
何安瑭当天的心情算不上高兴，她当时被逼急了，有些烦躁，将筷子一撂，蹙着眉说道：“爸，我又不能嫁给他，你们在担心什么呢？”
是啊，从一开这段感情的设定就是不得善始善终，她和江宁棣注定纠缠到死，但是无论如何，他们的关系都见不得光。
何安瑭举杯又是一口。
——
余后的三十年，何安瑭再也没有联系过江宁棣，他们也从未相见过。
从南美跑到中非，又到北美，到西亚，再回国，何安瑭再外面跑了很多地方，唯独欧洲她鲜有踏足的。
五十五岁，她已经混到了外交部正部级的待遇，这个年纪的领导大多数即使到了退休年纪，也还是选择继续留任，发光发热。
而何安瑭没有，到了退休的年纪，她就慢慢隐去了，除开少数亲近的人，没人知道她去了哪里。
——
“先生，请问，可以帮我画一幅画像吗？”女人的声音像是从亘古遗留下来的，轻轻的，仿佛岁月的杨柳拂过金光的玻璃。
深绿的松木林柔和，峥疆山下青草埋过脚踝，脚底下的草软软的，阳光轻盈流变，挂在草尖，如同剔透的水晶，大片大片的。
风吹出簌簌的声响，金光绿浪翻滚，人也笼上明明灭灭的光辉，一切静好。
“美丽的小姐，当然可以。”
男人的的头发夹杂的银丝，短发梳上去，皮肤冷白，眉峰浓密，浅蓝色瞳眸里氤氲着雾气，又零落了细碎的金影，淡淡浮华。
这让他的眼神破碎深情，总含着一股无法深入的脆弱和温柔，
男人今天穿着正式的西装，口袋里别着一只娇艳的海棠花，风吹乱了他梳好的头发，些许碎发摇摇晃晃。
不可思议的，矛盾的斯文败类感，又有安静的少年气息。
男人洁白的画布未落下一笔，像是一直在等待一个时机，而后，画出一副旷世绝作。
“小姐，请问我可以将这支海棠别在你的耳侧吗？它很衬你。”
女人撩了下耳际的落发，她轻轻微笑，捏紧手里的提包，微笑着启唇，“我的荣幸。”
男人起身，郑重地拍了拍衣服上不存在的灰尘，站起身，走到她的面前，缓慢地抽出胸口的那支海棠，指骨碰上她的耳垂，微凉的触感透进他的肌肤，男人微微低头。
作画的过程中，男人时不时看她一眼。
女人的视线一直落在他的脸上，有些旁人看不懂的缱绻。
许久，男人搁置下画笔，浅笑着看她，语气带着诚恳，“小姐，这副作品太好了，我可以自私地将她留下吗？”
女人颤了颤眼睫，微微发浊的眼眸变得清澈，含着水光闪动，掷地有声地说道：“我想，她是愿意的。”
他们互相描摹对方，他们紧紧拥吻，他们抛弃世俗。
礼与欲的纠缠，恨与爱的祷告。
那些变得越来越模糊的记忆，好像是被一场大雪慢慢掩盖，最初的心动是——西伯利亚针叶林里的积雪，“啪嗒”一声树枝断裂，心也颤动在雪色中。
之后，是在她心里永远不会融化的冬天。
而现在，她不在惧怕隆冬，因为她的身边有一个不可战胜的夏天。
女人轻声唤道：“你张细纹了，脸也陷下去了，头发都白了，变老了，我都快认不得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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